今古本同梦,废兴那复论。惟应一坡竹,可共洗心言。

【摘录】方逢时《大隐楼集》与张居正相关 一

方逢时是嘉靖二十年进士,高拱和王崇古的同年(高拱二甲第十二、王崇古二甲倒数第四、方逢时三甲第三十一,又发现鄢懋卿是这一科的三甲第九,王忬是三甲四十三,陈以勤是三甲一百零八)他又是嘉鱼人(湖广),与张居正也算有乡谊。


他的《大隐楼集》里真的有很多惊喜,诗集里有一首给太岳的送别诗,一首疑似陪徐阶一起登山的诗,然后他的书信集简直是宝藏,我简单列一下他给几个熟人的信:


卷之十一里有:

上内阁张太岳书、復内阁李公论邉墩火器书、与张阁老论入衙兵马书、与张阁老论虏情书

卷之十二里有:与内阁高张论虏情书、与兵部尚书谭二华论<角羊>生书、上内阁张太岳论虏情书、上内阁张太岳论边事书、与兵部尚书谭二华论十三家外边工书、上内阁张太岳论互市马书、上内阁张太岳论铁锅书、上内阁张太岳论虏人误卫所书、上内阁张太岳吕豫所论边事书、上内阁张太岳本兵谭二华论西山移镇书、上内阁张太岳论西虏事书、上内阁张太岳论西镇虏情书上、内阁李高二老启、上内阁张太岳翁启

……


总之有很多公务往来书信,非常有意思,侧面说明太岳真的很关心边事。我先扒了相对来说比较私人化的两首诗和一封《上内阁张太岳书》,断句什么的可能有误,欢迎指正。影印版资源放在评论里,有兴趣可以看看。



卷之二 五言古诗

赋得仲宣楼送张伯端编修请告还江陵

东都有高士,避地来南荆。

时登江上楼,悲啸望旧京。

中原万里隔,云树空青冥。

落日生苦颜,感极还自惊。

作赋抒幽素,乃垂千载名。

君行反初服,滕迹多所经。

振衣凌层轩,慨然念前英。

远览躬宇宙,深居寡将迎。

赏心既愉悦,允惬滄洲清。

怀古发高调,为寄琼瑶馨。


[侧面印证了老张这一时期确有一个“伯端”的字。

但很迷的是殷士儋写给他的送别诗(@笙雾居士 从《金舆山房稿》第一卷中找到):

《张叔大还江陵》

玉堂三载贡论文,尊酒春风又别君。

作赋国人推宋玉,去繻关吏识将军。

游仙梦绕荆台雨,恋主情系魏阙云。

南去正逢归雁尽,可堪回首忆难群。

又是“叔大”了]



卷之三 七言古诗

奉陪大宗伯徐公学士张公登君山望江

君山峨峨蹴空起,青螺一点映江水。

长松错落鸣天风,洪涛万叠势拍空。

海门霁色澄云影,凝碧涵虚光万顷。

曈曈旭日升扶桑,三山二岛相翱翔。

壮观乾坤復何有,巨灵一辟成终古。

洞庭衡岳相吞吐,拳石窦流那足数。

我来把酒临江干,江花照眼江草残。

秩宗飞舄凌云端,玉堂仙客相追攀。

回头一顾万峰小,振衣长啸川谷寒。

更从海上望蓬岛,青鸟沧波去不还。


[这里“大宗伯徐公”应当是徐阶无误,大宗伯是当时对礼部尚书的尊称,徐老师担任礼部尚书的时间是嘉靖二十八年至嘉靖三十一年,之后他就入阁了,嘉靖间也没有其他姓徐的礼部尚书。但是这个“学士张公”是谁有待考证,该时期太岳还是翰林编修,不确定编修是否能够被尊称为“学士”,毕竟方逢时也没有限定是翰林学士的专属称呼“光学士”。虽然徐老师带最得意的学生去登山显得合情合理,但是翰林院也不止太岳姓张,又查太岳诗集中并无与君山相关的诗,仍存疑吧。]



卷之十一 书

上内阁张太岳书


生自归江浦,苦力松楸,草土余形,日觉衰惫。岂意先帝龙驭上升,草莽之臣,攀号无地;恭遇新皇御极,英声四达,中外之人,举手加额。䑓下首膺简命,摠摄百僚,明良之会,千载一时,昔人所称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何幸于䑓下而亲见之耶?方今诸夏宁谧,四夷賔服,台下以一德賛辅,太平有象矣!

窃观古之人,树显勋成大业万世不朽者,多不在清平安乐之时,恒在于国步艰难之日。故尹伊周公之圣益显著于太甲成王之世,有由然矣!新皇英瑞,尧舜之姿也;䑓下忠亮,尹周之亚也。经纶巨略,宏济嘉猷,诚非愚见所能仰窥万一。今日之事,惟有保其身体,传其德义,似为急务。二者之外,惟恪守成宪,简用旧人,仰遏侥幸,表达忠直,杜绝謟佞,爱惜名器,樽节财赋,宽省刑罚,深严军旅,慎固封疆,以俟休命之凝,固之五六年,天下大定矣。

军土之中,又间听愚者之论,谓圣主冲年,宫闱深远,中官之权渐不可长,孤心惕然,此杞人之忧也!夫中官为患,自古而然,㓻之取祸,柔之取辱,传记所述,历历明监。愚窃以为此軰虽多不肖,然其中有才智谨厚之士,其僻狠之习,固与人异,而欲富贵、恶死亡之心,则与人同也。惟在辨别之明,操纵有道,使机甞在我,作其忠顺之志,消其不肖之心,入我彀率而不觉,庶几有济耳。

中元翁之去,士类寒心。昨得邸报,读其初政诸疏,深叹服其忠诚之笃至,而又惜其机栝之蚤动也。得罪之由,或在于此。夫恳切之言,整肃之志,直达无隐,施之长君可也。若天听未启,圣志未昭,宫中府中之事不免暂有所寄。苟不密其斡旋,曲为防闲,而先忧过计,径惜直达,则衆心摇惑,羣志紏纷。彼方怀豮豕牿犊之疑,我乃为紾臂扼吭之举,适足以触其畏怒之邪念,岂能成格正之宏功哉?此《书》所以有敬保之训,而《易》所以系于巷之象也。且直言正谏,一有不从,奉身而去,此䑓谏小臣之职也。若夫顾命大臣,以身系天下之休戚安危,其所调爕剂量,转移感动,固必别有其道。此孤心之所戚戚于中元翁之去,而欲为䑓下一披豁之者也。且圣德方新,四方耸听,尤宜时出德音,昭布仁言,使海隅苍生晓然知上意,向益坚其爱戴归往之念,此又今日之不可无者。不识以为如何?

抑愚之心,又有妄言焉。昔唐韦澳谓周墀曰:“愿相公无权,爵禄刑赏,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己之爱憎喜怒移之,天下自理,何权之用!”此虽一时之言,或可为一篑之助,敬为䑓下诵之。


[賔:同“宾”

䑓:同“臺”,即“台”

㓻:同“剛”,即“刚”

軰:古同“辈”

甞:古同“尝”

衆:同“众”

羣:同“群”]


这一篇书信相对私人化,时间当在逐拱后,方逢时在信中以“孤”为自称,可能是处于孝期。

窃观古之人,树显勋成大业万世不朽者,多不在清平安乐之时,恒在于国步艰难之日。故尹伊周公之圣益显著于太甲成王之世,有由然矣!”这一段马屁拍得高妙无匹,比他露骨的后一句要有意思得多。

然后亮点还有后一段论中官“愚窃以为此軰虽多不肖,……惟在辨别之明,操纵有道,使机甞在我,作其忠顺之志,消其不肖之心,入我彀率而不觉,庶几有济耳。”真的非常好笑,感觉是在教老张如何调/教冯保。

方逢时虽然对老高的被逐感到难过“戚戚于中元翁之去”,但还是表达了对张相公的支持,并且提出了委婉劝谏。另我有一个疑问,为何海瑞和张四维称高拱为“中玄”、“玄翁”,方逢时却叫他“中元翁”,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也曾经用“高中元相公”来代指高拱,莫非“玄”“元”相通么?

 (经评论区弦太提醒,应是清刻本避玄烨的讳,故改为元字)


在我摘完这一篇后又发现辽宁人民出版社有出版过大隐楼集的校注本(好熟悉的剧情),下单了,待快递到了再对照印影本扒后面十几篇公文性质的书信吧。



@凉入画屏秋缈缈 已经大致扫完了《大隐楼集》,请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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